wimp攻略(wimps)

近来，在线文档在互联网上不断出圈，甚至有人称它是2021年的产品界的顶流。媒体也注意到它，随手一翻，最近很多介绍和描述那些爆火的在线文档背后的故事，试图解读出点什么。比如：

《大厂HR的新对手是Excel》

《共享文档被玩成了贴吧？》

《没想到，2021下半年最火产品竟是它》

在线文档不是什么新事物了，Google Docs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产品，号称要做百年企业的印象笔记一直不温不火，但近两年，在线文档好像突然被资本重新认识一样，Notion、Airtable等等纷纷获得大笔融资，估值从几十亿到上百亿美元，一个狭小的领域突然涌现出不少独角兽。

但在国内，在线文档缺乏资本青睐，这是由于互联网巨头直接下场参战：阿里的钉钉文档、腾讯文档、腾讯投资的石墨文档、字节的飞书、蚂蚁的语雀，这个赛道突然间就变得很拥挤了。

那么，到底为什么巨头和资本如此重视这个领域呢，在线文档领域究竟正在发生什么，今天，我想选四个具有代表性的在线文档领域的产品，试图从中总结出这个领域正在发生的变化。

2016年的一天，Notion的创始人Ivan Zhao坐在旧金山的办公室里，心情有点失落。

他刚刚裁掉了公司几乎所有人，只剩下自己和联合创始人，从小的兄弟Simon Last.

（Notion创始人兼CEO Ivan Zhao，1987年生于中国，幼时全家移民加拿大）

2012年，Ivan就创立了Notion，但几年下来，用户规模成长缓慢，即使在硅谷创业圣地，投资人已经不太待见他。他决定和Simon搬到京都，重新开始。

那时候的他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，短短几年后，Notion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，口碑在Tiktok上爆火，用户规模飞速增长，投资人挥舞着钞票排队拜访，估值也翻着跟头刷新：2020年，Notion估值20亿美元，一年之后，最新一轮融资的估值已经达到了103亿美元。

Notion的成功转身，源于Ivan Zhao的产品思路上的转变。最初Notion的原型是一款建站工具，现在我们所看的Page和Block，就源于那时候的理念。但Ivan花了几年才意识到，人们不想做软件，很少有人有这样的需求。

重启后的Notion，开始探索“生产力工具”方向，成功的打开了办公协同的场景，它的故事才被资本市场所接受。

据我总结，Notion本身有两个特点，也是新一代在线文档的共同特征：

反传统化：你的下一个文档何必是Office

从诞生到现在，微软的Office几乎成为了办公文档的代名词，你可以想象一下，直到此刻，也仍然有无数的Word/Excel/PPT/PDF文档在电波中飞来飞去。

在线文档初生之时，人们最重视的第一件事就是它能否兼容office，时至今日，也仍然有在线文档将完美兼容Office作为产品优势，一些团队选择在线文档的第一原因，也是它对本地Office文件的支持是否足够好。

有些在线文档还真这么干了，但做着做着人们发现，你做得再好，有可能超过已经迭代了几十年的Office吗？

Ivan曾表示：“从80年代初以来，人们就一直在构建模仿纸张的软件工具，而Notion想要挑战这一点。”

没错，就比如Word里的页眉和页脚，就是为了让文档看起来像传统的纸张，但这样设计其实破坏了阅读体验的连贯性。

而Notion从建站工具演变而来，没有这样的历史包袱，所以，可以尽情的探索文档可以达到的极限。

All in one：打破文档格式的藩篱

Notion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产品，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。

产品经理纯银形容它是一个“乐高式的产品”，就是用各式不同的区块（Block）来组成一个页面（Page），一个页面可以塞下图文、表格、思维导图等等。国外用户则用一个公式来介绍它：

Notion = Google docs + Evernote + Trello + Confluence + Github + Wiki + QuIP

36Kr的一篇报道里说：“Notion认为，尽管90年代已经出现了MS Office这样的大而全的产品，但人们所有的知识和工作流程被困在不同的Word、Excel、PowerPoint中，即使后来出现了Google Docs、Dropbox或是一系列SaaS产品，人们的工作也无法逃离在各个平台中来回切换，Notion希望能够挑战这种现状。”

在Notion里，我们不用纠结是去新建Word还是Excel文件，键入一个“/”快捷键，你可以插入任意文档类型，你甚至还可以将整个文档转换为一个表格，在Notion里这一操作为“插入全屏化的表格”。

快捷键的这种做法目前已逐渐在新一代的在线文档中普及，比如语雀，可以添加各种不同类型的内容，包括嵌入各种动态应用和外部的一些服务。

Notion可以视为对上一代文档工具的颠覆者，同时也以“鲶鱼”的姿态闯入了在线文档领域，为这个稍显沉寂的领域注入了新鲜的活力。

文档，这个死物，一下子活了。

2012年，在Notion成立的同一年，韩裔美国人Howie Liu正野心勃勃的准备他的第二次创业。两年前，他刚把自己创立的一家CRM公司卖给Salesforce.

（Airtable创始人Howie Liu，89年生）

他找到了技术大牛Andrew Ofstad作为合伙人，Andrew出身谷歌，曾带领团队重构谷歌地图。

这次他创业的方向是“打造一个Excel表格的替代品”，但是，他并不准备将Excel里面的功能复制一遍，而是准备另辟蹊径，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Airtable，2020年最新估值26亿美元。

Airtable里的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表格，而是一个数据库，表格里的每一行相当于一条数据，表格只是它的视图之一，除了表格，还有卡片、看板等视图形式。这里所谓视图（View），就是用户界面，可以对数据进行不同维度的展示和操作。

有了数据库，和用户界面，只需要再加上一些业务逻辑，不就是一个完整的应用吗？

没错，Airtable也是这么想的。

在某一时期之后，Airtable对外宣传的口号变成了低代码和无代码平台，Howie Liu在2018年融资时说：“5年以后，Airtable将和表格完全不一样。”

之前Airtable开放了API，用户只需要编写很少的代码，再加上数据库，就可以打造一个应用，Airtable甚至还做了一个应用市场，来分发官方和用户自己制作的应用。前不久，它还发布了一个Interface Builder，连代码都不用写了。

Airtable的应用市场Marketplace

总结Airtable的特点：

低代码：文档成为应用的底层引擎

近两年，低代码再一次流行起来，不但有很多新创公司瞄准这一方向，还有很多现有平台试图推出低代码产品，比如钉钉推出的“钉钉搭”。

但是，从无到有的打造一个低代码的应用，实际上还是有门槛的，特别是产品和UI设计这些步骤，非常专业且难以省略。

而对于文档来说，数据模型用户一开始就定好了，而用户界面也直接提供了，将低代码搭建的门槛降到无限低，是一条通往低代码更便捷的路径。

Airtable从2015年发布第一代产品，到如今已经有25万家企业入驻，说明了这种模式的成功。在Airtable之后，这种模式也吸引了众多追随者出现，连被Airtable挑战的微软也发布了一个类似的产品：Lists.

在国内，这种表格数据库又被称为多维表、数据表，模仿者包括语雀数据表、飞书多维表、黑帕云等。

2021年7月，突然爆发的郑州洪灾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，很多人被困在自己家里、公司、甚至是路上，虽然官方第一时间发布了多个救援热线，但对于众多求援信号，难免会有错漏，而这关乎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。

这时候，一个名为《待救援信息》的在线表格在网上流传，两天内就发布了上千条救援信息，超过250万浏览，人们通过这张表格交换着救援和求助的信息。

待救援信息在线表格

这个表格是发布在腾讯文档上的，它在2018年刚发布时受到马化腾朋友圈点赞，算是腾讯的一个重点产品。

和上面两个以颠覆者面貌出现的新贵不同，腾讯文档在产品上偏保守，重视兼容传统的办公文档工具。腾讯文档和传统文档工具最大的不同，就是多人共享的实时协同编辑能力。而背靠着腾讯，给它带来了海量的用户，早在2020年时候就宣布月活跃用户超过1.6亿。

庞大的用户基数，再加上实时协同能力，竟激发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场景，我将其称之为：

社会协同：大众对大众的信息交换

《救援文档》所体现出的，是一个整个社会提供内容，又由整个社会消费其内容的场景。

里面的内容，任何一个人或者组织都没有办法单独产出，只有找到社会上与之相关的个人，由他们提供自己最独特的一条信息，汇总起来，就成了我们所看到的一张表格。

Airtable在描述其愿景时说，想成为公司和个人之间协同的工具，与社会协同一比，只能说，格局还是小了。

不过，正因为这是一个前人未踏的领域，很多规则和玩法还在探索之中，里面涉及到合规和隐私保护问题。就比如，前阵子也有类似的爆火文档出圈，一个是《互联网公司作息时间表》，以及《互联网公司一线领导黑名单(别接offer)》，但结果是弄巧成拙，不但表格被投诉关闭，连知乎上过热榜的问题都被删掉了。只有类似双11的《李佳琦直播攻略文档》、《互联网大厂er相亲文档》这样人畜无害的文档幸存，效果倒也还不错。

所以，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领域，做好了会有很大的社会价值，但各种隐蔽的雷区也不少，需要小心谨慎。

2018年，腾讯文档推出的同一年，另一个大厂阿里也没闲着，来自蚂蚁的语雀在内部耕耘多年之后，也宣布对外商业化了。

语雀出自蚂蚁体验技术部，是一个同时包含技术和设计团队孵化出来的产品，因此，它对体验和UI十分重视。

据媒体对语雀团队的采访和公开分享，语雀诞生时没有高层的支持和力推，是在征服一线同学之后，才自下而上的成为内部使用最广泛的文档协同工具。

语雀不像Notion和Airtable一样站在这波在线文档变革的潮头，但能够代表一批从大厂里长出的文档产品，像它这样的还有快手的「轻雀」，字节的「飞书文档」，以及美团内部口碑颇佳但还未对外的「学城」。

它们的共同特点是，有来自内部办公协同的刚需，同时又有对外商业化的想象空间，也难怪乎大厂都要来一个了。

如果从语雀上再找一个在线文档的共同特点，我觉得是：

B端C化：让功能去找用户

B端C化，指的是用C端的模式和思维来进行B端的产品设计。

面向B端的产品和面向C端的是很不一样的，To C的产品最重要的设计好它的核心功能点，然后围绕核心功能打造衍生功能，更关注UI设计和用户体验；而To B的产品，虽然有些功能可能用的人很少，但每一个都很关键，用户体验则没有那么关注。

语雀诞生之初，是一个服务于企业内部的To B产品，但它们一直追求「轻灵美观」、「简洁好用」的产品设计，并以文档为中心衍生出其它类型的产品。那么，对于To B类型产品的功能堆叠如何处理？语雀曾经介绍过它们的一个做法，就是主动式交互，让功能去找用户：

他们认为：传统的 WIMP 界面在海量功能面前，变得越来越不自然了。需要更多的主动式交互，让系统功能找到用户，节省用户脑力和体力。这是他们的自然之道，也是用户的快乐之道。

而遍览从Notion、Airtable到国内的语雀、飞书等等，无一不是非常重视产品设计和用户体验。这些SaaS产品都是同时服务个人和企业用户，从而将C端的产品设计理念带到了B端。

最后，总结下这一波在线文档变革的特点：

在线文档的门槛其实很低，无论是兼容传统文档格式、编辑器还是实时协同编辑，都有开源的解决方案，一个小规模的团队闭关一两个月，也可以做出一个可以运行的产品出来。

另一方面，在线文档的上限又足够高。按照国外用户形容Notion的那个公式，如果能够一下子替代Google docs、Evernote、Trello、Confluence、Github、Wiki等等这么多产品，给它100亿估值不是虚高，而是太低了。而社会协同带给在线文档的价值，我们暂时还无法想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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